天天观天下!就像手里捧着金子
2023-03-24 05:56:02 来源:光明日报

【序跋】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说到“童年”这个词,我觉得应该洗洗手。仿佛这个词是金子做的,我要用手把它捧起来。

我童年时代用过的洗脸盆都很大,是搪瓷盆,盆底有一条大金鱼的图案。往盆里倒入清水,鱼的尾巴就仿佛晃动了起来,好像在游。我会在这样的水里洗很长时间,说是洗脸、洗手,不如说是用手捧水倒在鱼身上。

如今我60多岁了,身边的一切和我童年时完全不同。但说到“童年”这个词时,我常常关掉房间里的灯光,眺望星空。60多年过去了,只有夜空里的星辰没有变化。它们明亮又模糊。60多年的时光很长,但星辰并没有离我更近一点,也没有更远。跟太阳和月亮相比,星星是夜空里的儿童,它们永远长不大,从远方发出只有儿童能听到的神秘低语。

这是三本散文集:《河对岸的星辰》《云的故乡在草原》《马群在傍晚飞翔》。

《河对岸的星辰》写的是我童年的故事。在那个世界里,向日葵有巨大的花盘,它的花瓣有炫目的黄色。而我在童年时代见到的蜜蜂比现在的大,它们扇着让人看不清的翅膀在花朵上耕耘。蜜蜂、向日葵、蚂蚁、麻雀、土块和青草构成了我的童年世界。在那样的世界里,有幻想,有令人激动的发现,还有远方。

在童年,除了我们双脚下的这片小小的土地,其他所有的地方都是远方。在这本书里,远方回来了。我们假设远方是一匹匹马,或者它们干脆就是公园里的木马。它们从那个名叫“远方”的地方来到了我们面前,我们在和它们的对视中回到了童年。

《云的故乡在草原》写的是草原。草原是云的故乡,也是我的故乡。如果从字面上理解草原,它代表辽阔和宽广。可是你到了草原,会发现这里太空旷了。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是草原,一直连接到地平线。你的耳朵甚至会对这种空旷出现不适应。寂静让人的耳朵发出嗡鸣声。

草原不仅仅空旷,它还无比丰富。那里有蒙古族人的笑脸,有像彩色的绸子在翻卷飘舞的蒙古族民歌,当然还有静静的羊群和奔驰的马群。牧区的人,早上醒来喜欢看天空。蓝蓝的天空上堆砌着丝绵一般的云朵。假如你牵着马去河边,会看到远处的河水像天空一样蓝。水面几乎不流动,河不想弄碎倒映在河面上的蔚蓝。

这样的草原,用笔写是写不出来的。每当我写草原,就觉得自己能力不够。最好的方法是用歌把它唱出来。草原上的蒙古族民歌和天上落下的雨水、木轮车轱辘、散发着草药气味的干牛粪饼、马喷出的响鼻是一回事。如果带着这部书去草原,边读边听民歌,你会觉得走进了草原的心里。它虽然看上去那么辽阔,那么恒久,但它又非常年轻,它会用云的表情和你对话。它的语言像民歌一样在你心里生根,开出草原的花朵。

说到草原,我几乎迫不及待地要提到马。《马群在傍晚飞翔》这本书,所有的篇章写的都是马。这也许是第一部完全写马的散文集。

走进了草原,只能说你对蒙古族文化有了一点感性认识。走近马,才是走到了草原的深处。草原的豪迈、深情、细腻,可以在马身上找到佐证。当一群马嗒嗒跑来,大地在震动。这些马和大地在一起向前冲。对,我想说马带着大地一起往前跑。风把马的鬃毛高高扬起,马的尾巴在风中被拉成一条直线。在草原上奔跑的马多么愉快呀,前方永远是平坦的远方,可以跑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形容这种状态有一个美好的词——“自由”。天之骄子享受着苍天赋予它们的自由。马群和天边的云彩一起竞赛,跟河流一起竞赛。如果站在山坡上看,马群像一条河流,云彩像一群马,它们都像曲曲弯弯的、蓝色的哈达。

这三本书写出了我的童年、我的草原和我的马群。在我心目中,它们是最珍贵的回忆。我用洗干净的手捧着这些回忆献给大家,就像手里捧着金子。

(作者:鲍尔吉·原野,本文为系列散文集《河对岸的星辰》《云的故乡在草原》《马群在傍晚飞翔》自序)(鲍尔吉·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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