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蒋雨彤
时隔800多年，南宋四大家之一的刘松年，再次“重返”他生活的地方——3月18日，“宋韵今辉”艺术特展在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开幕。刘松年的代表作之一《四景山水图》从故宫博物院被借到杭州，来到它最初被创作的地方。
《西湖图》南宋 李嵩 上海博物馆藏
(资料图片)
南宋四大家“李刘马夏”（李唐、刘松年、马远、夏圭）可谓是当时书画界的四大“顶流”，这一次，他们的作品齐聚杭州，在展览界也是备受期待的一件盛事。
作为本次艺术特展的重点，“湖山揽胜——宋韵江南书画艺术”特展系统呈现了从宋、元、明、清到近现代江南地区的千年宋韵书画艺术文脉。在故宫博物院、上海博物馆、辽宁省博物馆、浙江省博物馆、天津博物馆、云南省博物馆、安徽徽州历史博物馆、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的协同共力下，共展出宋元明清传世书画37件（组），其中一级文物13件（组）。除了“李刘马夏”，还有北宋郭熙、翟院深，南宋马和之、李嵩，元代赵孟頫、黄公望等中国艺术史上具有深远影响的名字。
南宋四大“顶流”回家
刘松年生活在杭州清波门一带，又号“刘清波”。巧合的是，中国美术学院南山校区，就在清波门一带。这次展出的《四景山水图》设色绢本手卷，画心分为四段，描绘的分别是春夏秋冬的西湖山水和文人高士的活动。其中“春天”一段，垂柳依依，桃花盛开，枝干斜挑伸向湖面。展厅外，与美术馆一街相隔的柳浪闻莺公园湖边，也正是这样一幅垂柳依依、桃花盛开的自然景色。
李唐晚年从北方辗转到临安（杭州，南宋都城），生活境况巨变，他不由得写下“早知不入时人眼，多买胭脂画牡丹”之句。想当初，在宋徽宗主持的一次画院考试中，考题是“竹锁桥边卖酒家”。众多考生将画的重点集中在“酒家”上，唯有李唐画了一泓溪水、小桥横卧、桥边郁郁葱葱的竹林里挂着一幅迎风招展的酒帘，把一个“锁”字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也因此得到宋徽宗的赏识。
李唐是中国绘画史上跨南北宋变局的关键人物。此次展出的天津博物馆藏《濠梁秋水图》，是他的画风从雄峻厚重转变为苍劲洒脱的重要见证。而李唐的画风，也直接影响了整个南宋宫廷。马远和夏圭受到他的影响，并进一步推动变革。他们以“马一角”“夏半边”著称，作品凸显强烈的空间感。
马远的《雪屐观梅图》（上海博物馆藏），远山辽阔，画面的焦点集中在左下部，几杆细竹覆有积雪，一位高士拄杖而立，对着枝干遒劲的梅花，似在吟诵诗句。夏圭的《烟岫林居图》（故宫博物院藏），在画面布局上也体现了典型的“密不透风，疏可走马”的风格。这些画作均是宋韵江南书画艺术的经典之作。
馆校合作：“为了学术的理想”
作为“宋韵今辉”艺术特展的承办单位之一，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是一所高校美术馆。展出的宋元明清传世书画都是文物，基本收藏在各大博物馆，它们有的从不出省，有的极少外借，甚至很少展出，文物保护要求是其中最重要的原因。
故宫博物院副院长王跃工介绍，故宫对古代书画有非常严格的文物保护要求，比如一级品每展开一次，3年内不能再次打开。
这次展出的《溪山行旅图》是北宋郭熙存世不多的作品，是云南省博物馆书画类藏品的镇馆之宝；藏于安徽徽州历史博物馆的北宋翟院深《雪山归猎图》气象万千；元代赵孟頫《行书吴兴赋》，南宋李嵩《西湖图》、马和之《毛诗图》、南宋佚名《柳下双牛图》，明代沈周《湖山佳趣图》、吴彬《莲社求友图》等均为来自各大博物馆的顶级藏品。浙江省博物馆的《富春山居图（剩山图）》可谓是顶级元画IP，海峡两岸《富春山居图》合璧展出，曾是名震一时的文化盛事。
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如何能让各大博物馆同意出借，在院校美术馆内举办这么高级别的国宝展？除了重新改造美术馆使之符合博物馆文物陈列的要求，“诚意和共同的初心”是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馆长余旭红提及最多的原因。浙江省委宣传部、浙江省文物局、浙江省文联等数十家单位合力，筹划两年，这个展览才最终呈现在公众面前。
中国美术学院院长高世名带着中青报·中青网记者走上美术馆的天台，这里可以看到西湖湖面，左边是雷峰塔，右前方是保俶塔，“你看，这不就是李嵩《西湖图》的构图视角吗！”
确实，古画图片和眼前的湖景完全可以叠加到一起。在没有无人机的南宋，李嵩如何能有这样俯瞰的视角？合理推测，他应该是站在南宋皇城楼阁高处，眺望西湖进行创作。修复雷峰塔时，就是根据这幅古画确定了雷峰塔的外观。
余旭红说：“能让这些古画在800多年后回到它们被创作出来的地方进行展览，这也是我们对中国古代绘画传统的一种致敬。”
这种“为了学术的理想”打动了不少博物馆。云南省博物馆馆长刘旭说，杭州有着深厚的人文底蕴，他们就是被浙江有关方面的实力和情怀打动，才最终同意《溪山行旅图》首次出馆。
天津博物馆副馆长马弛记得，中国美术学院策展团队多次前往天津沟通，有一次是中午到、晚上走。他注意到，改造后的美术馆使用了低反射玻璃——这能让观众更好地欣赏古画，而国内很多博物馆也是近年才开始这一改造。
上海博物馆一位负责人提到，有时凌晨3点还收到策展团队发来的有关展览的沟通微信。辽宁省博物馆副馆长董宝厚说，他们馆也是“被诚意打动的”。
一位参与《宋画全集》编撰的工作人员记得，当年他开始联系授权拍摄时，浙江没有一张宋画收藏，但历时数年成功出版了《宋画全集》。这一次，又用尽千方百计，说尽千言万语。没有主办方的苦心孤诣，用心用情，就办不成这次特展。一位外地来观展的业内人士感慨，浙江人的“四千精神”，体现得淋漓尽致。
向伟大的传统致敬
两宋绘画，万象森然，丘壑谨严，其状物之精当，意境之高妙，令后世叹服。宋代理学倡导“格物致知”，天人之际、主客之间的丰富意蕴和微妙关系，尽在宋画的情致意境之中。
中国美术学院院长高世名表示，宋人“以心为境，以神写形”。山水画的层峦叠嶂中蕴藉着宇宙太古的广大与寂静，花鸟画的写真妙趣中更有着自然造物的千般生意、万种风情。
2021年8月，浙江省委文化工作会议提出实施“宋韵文化传世工程”，强调“让千年宋韵在新时代‘流动’起来、‘传承’下去”。
本次“宋韵今辉”艺术特展是一个展览集群，还有“夜山钩古——黄宾虹的宋画研究及其传承”“立最高峰——潘天寿的常变之道”“含英咀华——绘通中西的国美油画”“典垂百代——两宋传习书画展”。
“学校美术教育的核心是传道”，高世名介绍，在筹办阶段，他坚持撤掉展览里中国美术学院师生的个人创作作品，而展出数代学子的宋代书画临摹作业，以及不同时期从中国画获得滋养的其他画种的作品，展示不同时期学院教学中对于经典的追慕研习，“这承载着我们对中国绘画伟大传统的崇高礼赞”。
“今天的传习就是日后的生长，我们在临、摹、仿、拟的弘志励学与文化传承中得以滋养，道术相济，承古开今。”在地下展馆，中国美术学院中国画与书法艺术学院院长张捷给学生上临摹课时做示范的课徒稿，只占据了墙面小小一角。
高世名认为，继承传统不是抱残守缺，而是要发显出古人之创始精神。在经典的传习中，“我们与古人志气相投，心心相印，正是为了重新找回那个山水与山河中的人——找回那种在天地万象中格物致知、穷理尽性，继而应会感神、神超理得的中国人的伟大境界”。
“宋韵今辉”艺术特展也是一次社会美育。据了解，这次的票价仅60元，学生和老人还有半价优惠。